清景微微凉

何曾吹落北风中

凭谁诉(一发完)

 因为原本是一篇文的配角,所以他在前部分剧情戏份较少,如果观看,希望能够耐心看剧情。

前半部分没什么拍,拍集中在后半段,前一万字主要讲剧情,讲他犯了什么错,后一万字讲因果,结局TE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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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清夜朗朗,云藏月寂。


   蓝疏星立在院落里,青色宽袖垂落,神色孤寂。背后跑来一个五岁大的孩子,扯了扯他的衣摆,“哥哥。”


  小孩由于跑步,脸色有几分不正常的苍白,看蓝疏星蹲身,跑进人的怀中,“哥哥怎么不睡觉?”


  “小小乖,你先睡。不要跑动,免得累着。”蓝疏星唇边带起浅浅的笑,冲散了面上的平静,将小孩的头揽进怀中。


  前任知州云清墨意外死亡,朝廷新派的知州一早便到,蓝疏星安排好谭小小,就换了官服前往府衙。


  那大人果然来的极早,精致的轿帘被拉开,其上下来的,却是一名极其好看的女子,或者说,女娃。身旁跟着一名侍女。


  蓝疏星有一瞬间的顿住,楚朝太后着力改革,女子亦可读书为官,然真正做到知州位置的,却是从未有一人,尤其是,只有这般年岁。


  “两位大人如何称呼?”萧璃扫着面前的两人,一胖一瘦,一高一矮,打量间,已是问出了口。


  蓝疏星这才骤然回神,拱手躬身,“下官蓝疏星,是宁江城的州判。”


  萧璃打量着他,二十余岁,青色官服穿在身上,透着浓浓的书卷气,声音温润好听,唇边浅浅一点笑,倒是礼度极好,心下已经有了计较,莫不是京城蓝家的人。


  又看另一人,身材发福,矮胖,挤眉弄眼满脸不屑,勉强行礼“下官程才合,是宁江城的州同。”


  蓝疏星看他模样,眼有无奈,立直身体。却看萧璃一计较,浅笑问道,“蓝大人,您与本官说说,这宁江城的情况。”


  骤然被点名,蓝疏星轻顿片刻,“不知大人想听什么?”


  “本官有些好奇,上任知州云大人,是如何在知州府遇害的。希望大人与我详细讲讲,免得有一日,本官也悄无声息的消失。”


  蓝疏星在听到云大人时,身形便有瞬间的僵硬。抿紧了唇,没有说话。


  倒是程才合,忙开口辩解,擦着脸上不存在的冷汗,“下官实在不知,那日正值旬休,下官不在府衙,直到后来,才得知云大人因病猝死。”


  “因病猝死。”萧璃将这几个字在口中琢磨了一番,笑里带着些凉意,她在来路亲手救出了云清墨,听到这几个字,倒是讽刺至极。“那蓝大人呢,那日你也不在?”


  蓝疏星骤然被再次点到,指尖微收。面色沉静,目中半分波澜未起,“那日值旬休,云大人一人知州府中,下官也不在。”


  “蓝大人不是江南人吧?”


  “下官京城蓝氏的庶子。”蓝疏星目色平静,自报家门,指尖却是愈发僵硬。


  “蓝大人既是京城人士,不住府衙?”


  “下官十九岁来宁江,如今已五年有余,在府衙外置了宅子。”似是察觉到萧璃语气中的咄咄逼人,蓝疏星坦然抬目,任她打量。


  萧璃打量两人许久,收回了视线。云清墨说过,府衙内的奸细,极有可能是两人之一,也有可能全是。心中沉了又沉,不知这府中,能用之人几何。


  蓝疏星领着萧璃去了之前云清墨的办公区,屋子还是云清墨消失前整理过的,布置雅淡,所挂字画皆是云清墨自书,精美飘逸,萧璃心下赞叹,不愧是京城极其出名的公子哥。


  萧璃赞叹间,蓝疏星却是立在门前,脚步滞涩。半晌,才垂了眼,走了进来,却连指尖都有些颤抖,记忆中的人在不断的冲击着脑海,他哪来的资格,再踏步此地。


  萧璃大致了解了一下,就让蓝疏星和程才合回去待命。自己去翻桌面的东西。几本公务下,压着一本没有上交的奏折,云清墨所在云家,是为太后母族,奏折素来直达天听。皇帝君洵也是极为喜欢他。而这封奏折,输出云清墨亲手写下的举荐信,举荐宁江城州判蓝疏星。


  出了房间,蓝疏星才觉出了几分知觉,看春花烂漫,唇边艰难的勾起些苦笑,转身回了家。塌上躺着的谭小小,面色苍白,紧闭着眼,又病了。


  蓝疏星出门药,州判俸禄算不得高,也算不得低,但他日子过的清贫,仆佣一人未请,凡事亲力亲为。


  出门间,却是看到了女扮男装的萧璃,迅速闪避开,一经询问,才得知,萧璃要去坝上看水域分布。


  宁江属江南,河湖密布,靠水吃水,如今快到汛期,想必是为了堤坝的事。蓝疏星加快了脚步回家,心里有几分慌乱。


  回家将药煎给小孩,谭小小睁着大眼睛,苦涩的药汁灌进喉咙,苦的眼睛都皱了起来也没有哭闹,“哥哥,小小是不是很厉害?”


  孩子中气不足,说话小猫似的细声细气,蓝疏星默默他的额头。低声安抚,“嗯,小小很厉害。”


  “喝完药,小小是不是就能好起来了?”


  “嗯。”蓝疏星轻嗯一声,将小小哄的睡着,又回了府衙。


  他陡然想起,有一物在府衙云清墨房内,他忘记取回。


  回去时,萧璃刚刚熄灯,准备回宅子,蓝疏星隐了气息躲避开,听她和侍女对话,却是在这里画宁江堤坝的设计图到这么晚,眼里多了些怔忪。


  那一物,是一柄厚重的木尺,极好的檀木所制,握在手里沉甸甸的,落在身上,更是痛的难忍。


  索性,木尺放在最里屋抽屉,萧璃大致还没有看到。


  拿了木尺,蓝疏星准备迅速回屋,却看萧璃和侍女躲在一边,路上程才合和一人讲着之前害过云清墨的话。


  蓝疏星隐藏好气息,一语不发的看着他,思绪又回到了月余前,身子有轻微的发抖。


  看人都离去,才翻墙回家。


  厚重的木尺握在手里,蓝疏星想到第一次 被摁在桌前受罚。指尖微紧。


  蓝家规矩大,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,吃的苦自然不少,但来宁江两年,便回去了许多。


  那一年,云清墨初到宁江,年节,他看着云清墨手里熟悉的坠子,所有的理智都化为了恨意。


  云清墨让人送来的饺子,被他推在地上,蓝家禁酗酒,他自幼没怎么饮过酒,那日却是喝的大醉。一人伏在酒馆,不知在想什么。


  云清墨半夜一家一家将人寻到,闻着扑鼻的酒气,再好的脾气也有些压不住。


  “蓝疏星,你发什么疯?”云清墨到底长他三岁,压着脾气没有吼出声,冷声质问。


  蓝疏星不应,整个人被云清墨拎着胳膊拎回了家,谭小小躺在塌上小声的哭,尤其是看到烂醉的蓝疏星,更是哭的厉害。


  云清墨让人照看了蓝疏星一夜,第二天人酒醒,看着熟悉的房间,还有睁大眼睛看着他的谭小小,小心的张着手臂,“哥哥,抱”


  蓝疏星心下打鼓,还是伸手将孩子抱住,安抚几句,交给照看的侍女。


  云清墨在另一边桌上看书,一声白色锦衣,清贵的与简朴的房间格格不入。


  “云大人,下官失态。”蓝疏星硬着头皮躬身问安,理智回笼,眼里的恨意被压下,毕恭毕敬。


  “撑着。”云清墨收了书,淡淡看了眼蓝疏星,语气平静。


  ?蓝疏星一顿,没有动。


  “本官没记错的话,蓝家,有不得酗酒的规定?”云清墨声音淡淡,这其实不止蓝家,京城四族,云家,蓝家是坚定保皇党,一直通气,家规差不了多少,云清墨也是极为熟悉。


  蓝疏星沉默,许久以后,屈膝跪地,手臂贴地,额头抵在手上。


  云清墨看他自辱,愣了一下,直接气笑,“很好。起来,撑桌上。”


  听着这语气,蓝疏星有几分心虚,也没敢僵着,站起来撑在桌上,两腿绷紧,手臂打直。


  云清墨一早让人送来的尺子,就进了他的掌心,没有留力,在方寸之地上甩过。


  许久没挨过罚,蓝疏星轻声闷哼,又咬上了唇忍疼。


  “你昨天,发什么疯?”


  蓝疏星指尖收紧,只是淡声“疏星认罚。”,他认罚,但原因,云清墨不配知道。


  疼痛让人额上薄薄起了冷汗,云清墨出手一点不轻,没多久,蓝疏星就察觉自己宽松的中裤绷紧起来,额上冷汗簌簌,唇瓣被咬出了血。


  “知错?”云清墨看问不出话,有些无奈大的收了尺,沉声问道。


  “知错。”蓝疏星呼吸急促,他不敢暴露内力,纯靠自己挨罚,疼到脑仁发懵,哪里敢嘴硬。


  “日后若做事有错漏,言行不合规,自己前来请罚。否则,你仔细一身皮。”云清墨收尺,不再是那副严肃的模样,恢复了一贯的矜贵温和。


  云蓝两家本就关系紧密,云清墨为嫡为长,他为庶为幼,哪方面来讲,被管着都没有任何问题。蓝疏星抿着唇,有些不甘的应了声。


  那尺子,就被云清墨放在了暗阁,时不时拿出来教训一下他。


  想到曾经,蓝疏星眼眶有些泛红,沉默的将尺子收好,行步间,却发现,连脚步都在发抖。


  索性没再走动,月亮如水,蓝疏星撩袍跪在院落,看着漫天繁星,心思不知在想什么。直到一宿过去,谭小小从屋里跑出,“哥哥跪着做什么?”


  蓝疏星唇边,带起浅浅的笑,缓缓起身,轻摇了头,“不小心摔了。小小舒服点了吗?”


  “嗯,小小病好了。哥哥要小心,不要再摔倒了。”


  “嗯。”蓝疏星轻应一声,去了府衙,萧璃还没来,留下了告假的条子,又出了府。


  萧璃来到府里时,看到程才合,没见蓝疏星,挑眉询问。


  “蓝大人昨夜偶感风寒,今日告了假。”


  “哦?”萧璃靠在椅子上,“本官竟不知,本官的副手,要向程大人告假。”


  蓝疏星告假的条子,在程才合手里被冷汗浸透,“这不是大人初来乍到,怕扰到您休息。”


  萧璃懒洋洋的看着紧张的人,她来时,听到有衙吏说蓝疏星来过了,想必问题不在蓝疏星身上。萧璃没再追问,让程才合找人按她昨天画的图纸去修坝,一番吩咐,本以为这样修完,汛期会万无一失。


  谁知,话音刚落,程才合就为难道“大人,资金不够。”


  萧璃看着程才合,眼神微冷,“本官倒要看看,怎么个不够法。”说着,就抬步去查账。


  账房破旧不堪,和富丽堂皇的府衙差距巨大,更像是临时拿来凑数的。


  萧璃没有说什么,看着屋内灰尘漫天,账本散落,只是轻蹙了眉。云清墨与兄长闹脾气,赌气来此时,身边没带多少人,受尽这些人制掣,做出了让程才合杀掉他的政绩,已经不容易。恐怕账本,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。


  想到此,小离看程才合的目光,就更加不和善了。


  将账房找来,翻着账本,账做的极好,紧张少,出账多,消耗库银。巧立名目,贪尽银钱。萧璃目色越来越冷,看向被拉来的老人。


  老人很瘦,一声褐色长袍,听问安,叫祝沁。


  “祝大人,能给本官说说,这账本吗?”


  祝沁点头,不骄不躁,淡声解释。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,萧璃下了定论、只冷笑,“旁的暂且不说,京城云蓝两家都有不得酗酒的规定,衙吏当值也不得饮酒,那如此近的时间,也没举办宴会,这样大的订酒单,酒呢?”


  程才合一懵,看着萧璃手指,许久没说出所以然来。


  萧璃缓了语气,“程大人,身在此位,想要那点无可厚非,但贪心不足蛇吞象,本官多的不要,修坝的银子,必须到位。否则,”萧璃话未说尽,看程才合脸色惨白,心知他已明白,便点到即止。


  再次安排完事,查了账,萧璃便换了一声娇俏女装,上街打探。


  钻进一家首饰铺子,却是遇到了程才合明目张胆养的外室,人唤程娘子。她不敢二十余岁的年纪,怀着孕,化着浓妆,萧璃心下有疑,唤人去了茶楼。


  萧璃母亲本是当今太后,和云清墨连的上亲缘关系。几番感情牌,却也没问出有关云清墨遇害的事,临走前,萧璃出于尊重,下意识的问她名姓。


  程娘子怔忪片刻,却是郑重道,“妾身周书宁。”


  萧璃回府时,正好看到程才合在清点送去坝上的银两,一旁有一名三十余岁的妇人,该是程才合的夫人。


  “妾身程周氏,见过知州大人。”程夫人看见萧璃,福身见礼。


  萧璃笑意一顿,一条线忽然连在一起,“夫人免礼,夫人可姓周?”


  “妾身的确姓周,大人可是有什么忌讳?”


  “那倒没有,有亲人也姓周,一时觉得亲近。”


  程夫人这才松了口气,忙忙告退,萧璃看着她离去,忽然觉得,周书宁的面容,和程周氏有些相似,莫非,周书宁画浓妆,就是为了遮掩这面容?


  思及此,萧璃转身就去找主簿,要求查找二十年前的户籍资料。


  祝沁顿了一下,平静去找资料,许久以后,拿着一本被存放极好的册子走了过来,“大人,二十年前的寻不到了,这是十九年前的。”


  萧璃挑眉,思索一下,便将册子拿了过来。


  这边萧璃翻着户籍,另一边,告假的蓝疏星,刚刚翻墙回了府内。


  谭小小坐在台阶上晒太阳,看蓝疏星回来,笑着跑了过来。“哥哥。”  


  蓝疏星神色怅然,看到谭小小时,才勉强勾起点笑,将人揽在怀里,直接都在颤抖。


  “哥哥去哪里了,身上有血味。”


  “路过屠宰场,可能沾了气味。”蓝疏星抚着谭小小脊背,淡淡解释道,目色却是落在放在桌前的木尺上,许久,抬起木尺,自虐般的抽落在掌心。瞬间浮起泛白的印子。


  立在那里,许久许久。蓝疏星看着天,颤抖着指尖,胡乱在纸页上,写着字。


  萧璃在一处新添的页里,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。


  【户主周洛,妻周祝氏,长女周温宁,次女(新添人口)周书宁】


  “周祝氏和祝大人,什么关系?”萧璃抬起目光,看向佝偻着身子,站在窗边的主簿。


  祝沁顿了许久,才低声道,“下官给大人,讲一个故事吧。”


  “有一家人,生了三个儿子,终于得了个姑娘,宝贝的不行。那姑娘,爱上了一个穷小子。穷小子长的好,人又勤勉,这家人就同意了。姑娘和穷小子恩恩爱爱,生了一对很漂亮的女儿。天有不测风云,姑娘被禽兽看上了,她抵死不从,那禽兽不是人,放火烧了姑娘的家。姑娘的兄长父母赶到时,只剩一片废墟,不过十一二岁的大女儿,和不满一岁的小女儿全都掩埋在地下。大人,下官和周祝氏没什么关系,只是听到了这个故事,感慨一下。”


  祝沁不欲承认,萧璃又翻了翻,并没有找到祝家的资料,看来他们家,并非宁江本地人。


  “故事本官听过了,你放心。” 说着就离开了房间,看着满目阳光,觉得有些刺眼。


  以年龄来算,当年,便是程才合,也不过十几岁,断然不会是他欲强行与周祝氏发生关系,那为何周家的两个女儿要报复成裁合呢。


  正在萧璃思索间,衙吏匆忙跑来,“大人,城郊发现一具女尸,您要去看看吗?”


  萧璃心里一紧,快速骑马前往。


  程才合站在附近,脸色惨白,萧璃疑惑,低头去看,神色一凝。


  女尸是周书宁。


  小腹隆起,面上没有血色,脖颈间有一条伤口,地上有喷溅的血迹,大概是一刀致命。


  围着的衙吏显然也认识,都在窃窃私语中。


  萧璃从对话里得知,周书宁给程才合说的名字是归念,程才合半辈子没有一儿半女,周书宁怀孕,宝贝的紧,如今却是没了。


  程才合大喊着他的孩子,极为崩溃,萧璃让人将他送了回去。


  仵作在那里检查周书宁的死因,几番闲聊,萧璃得知仵作有个女儿,喜欢这一行,却碍于世俗,不得入内。得到萧璃能力足够便可进入府衙的承诺,仵作感恩戴德。


  萧璃只是轻轻点头,将手探向周书宁衣襟,正想着,却是摸到了东西,心里一沉,掏出来一封信。


  眼前有人的阴影,仵作的声音低沉,“大人若想知道真相,就别让他们看到。”


  萧璃心下微动,将信封藏了起来,看来,一通承诺,却是无意间买通了仵作。


  具体细节,还要再行检验,萧璃让人将周书宁抬回停尸房。


  周书宁死亡,目前最有嫌疑的,却是程周氏,人已经被带了过来。


  萧璃让人退下,只自己去审问。


  “程夫人,你叫什么名字?家里有什么人?”


  “妾身周童,孤儿。”程夫人的眼睛有些肿,神情呆滞。


  “周童?本官还以为,你叫周温宁呢。”


  周温宁神色骤变,下意识道,“你是怎么知道的?”


  萧璃淡笑,换了话题,“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。我问,你答。程才合是不是不能生孩子?”


  程才合半辈子没有孩子,不是他的问题,就是周温宁的问题,但萧璃倾向于程才合的问题。


  周温宁冷静了下来,沉默许久,才点头道“嗯。他不能生孩子,我给他下的药。”


  “那周书宁,怎么怀的孕?”


  自己的名字暴露,周温宁深知萧璃知道不止眼前这一点,也没有惊讶,只是哭道,“小书太傻了。我一个不注意就,”周温宁哭了会,将这个故事补全。


  原来,当年首先是程才合看上了年纪十二岁的周温宁,要娶回家,周家不愿意,程才合的父亲来闹,才发生了后面抢妻杀人的事。周家两个女儿,躲进水缸里,奇迹般捡了一条命,被寻来的祝家捡回去养着,长大些,周温宁就自己跑出来报仇。在程家做婢女,又顺利被程才合看上。


  但她下不了死手,只让他不能有子嗣。后来,周书宁也跑了出来,扮做琴女,让程才合看上。


  姐妹两都没有下的了死手,半年前,周书宁突然说,她喜欢上了一个人,决定离开程才合。


  但还没离开,就怀了孕,还被程才合知道了,以为是他的孩子。这下,就怎么也走不掉了。


  萧璃心思一震,“她喜欢的是谁?”


  周温宁摇头,“她只说,二十余岁,长的温柔好看。该是官员,不是本地人。”


  这几个条件的确宽泛,但是眼前,似乎就有一个。巧合的是,今日,蓝疏星病假。


  周温宁忽然想起来什么,从怀里抽出一页纸,递给萧璃,“小书没了,我想着她的线索有用,就带过来了。这是她曾经写的。”


  纸页上字迹娟秀,是一句词,“耿斜河,疏星淡月,断云微度。”


  萧璃淡淡收下,给答案画上了定论。思索着回了房间,这才打开了周书宁身上捞出来的信。


  字迹和之前周温宁给她的手书相似,该是出自一人之手。


  信上提到了萧璃,说看到萧璃千里迢迢为寻真相,她感到很是难安,欲将此信交给新上任的知州。


  信上所写,云清墨的出事和程才合的关系,这点萧璃早有猜测。另一件事,却是让他有几分震惊。


  她之前不愿告诉萧璃,最重要是因为私心,不愿让她心仪之人受到伤害。如今她想通了,程才合的罪行,她悉数送上,但另一人,她会去劝他自首。


  萧璃握着纸页,你劝他自首,他却要了你性命。想着第一次见面,语气温和,行事极为雅致的青年,萧璃有些不愿接受事实。


  云清墨遇害的过程,却是极为简单,一杯水药翻,马车送出去,折磨到有出气没进气,命在旦夕。


  若不是奉命杀他的人看他长的好,想要对他做点什么,瞒着程才合留下了云清墨的命,云清墨绝对等不到萧璃将他救下。


  思索间,萧璃派出去打探程才合蓝疏星为官情况的侍女回来。程才合平日里鱼肉百姓惯了,程家世代在宁江作威作福,也就蓝疏星来的这几年,好了些。


  蓝疏星为官清廉,温和有礼,城里许多民生设施都是他主张修建,往里边添了不少自己的俸禄。


  百姓的评价,作不得假。这也是萧璃对蓝疏星的印象。


  府衙里发生了什么事,蓝疏星并不在意。谭小小又病了,病的严重,说话的力气都没。


  蓝疏星给人灌了药,哄着小孩睡下,掖好被角。看着桌面上程才合一起喝酒的邀约,眼神冷了些许。


  次日天还没亮,萧璃被人喊醒,“郡主,出事了,程才合死在家里了。”


  萧璃睡意瞬间清醒,快速跑去程才合的家。


  蓝疏星依旧在告假,只能萧璃亲自问询,视线最终锁定在了一个小院里。


  据护院说,程才合喜欢在这里和人宴饮,宴饮时有不让人过去的习惯,昨夜他就在这里喝了酒,但是和谁喝的,也没人看到。


  好巧不巧的是,蓝疏星恰好是程才合固定的酒友之一。许是不让之前的云清墨知道蓝疏星饮酒,这件事并没有流传出去。


  院里有打斗的痕迹,萧璃能想象到的争执对象,只有刚刚去世的周书宁,而蓝疏星,又恰好,极其有嫌疑和程才合争起来。


  仵作的初步检验记录也出来了,一刀致命,但好玩的一点是,腿上那个作恶的玩意,被人割掉了。


  萧璃回到府衙,坐在案几上写着这几日的思考,门被敲响。


  进来的是两日不见的蓝疏星,一身蓝色锦袍,腰间系着玉佩,再无别的装饰。衬的整个人高挑儒雅,一身书卷气,一举一动皆是斯文。


  “蓝大人怎么过来了?”


  “程大人出事,下官来看看大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。”蓝疏星声音平静,没有丝毫慌张,只是有不易察觉的疲惫。


  “蓝大人病体初愈,还是不要饮酒的好。”萧璃盯着他。试探道。


  蓝疏星顿住,视线下垂,语气依旧平静,“下官在家养病,怎么会饮酒,更何况,蓝家本有规定。大人或许记错了。”


  “是吗?本官听蓝大人,和程大人,可是极好的酒友。”


  蓝疏星手指握紧,有些僵硬,回避了这个问题,“下官近日,的确没有饮酒。”


  “蓝大人不必紧张,本官也不是云大人,不会向蓝家告状的。”萧璃语气带着点笑意,又不达深处。


  蓝疏星咬唇,视线再次垂下,他怕的,倒不是被罚。


  萧璃又讲了几句,就强制给蓝疏星放了病假。蓝疏星嫌疑极大,但苦于没有证据,只是猜测。


  也不写东西了,去花园转转,却好巧不巧的看到了蓝疏星也站在那里,目光悠远。萧璃心念所动,走了上去。临的近了,萧璃才看到,蓝疏星手中捏着块玉坠,形状看不分明。长身玉立,浑身萦绕着一丝落寞和空洞。


  “蓝大人在想什么?”蓝疏星的身子骤然一僵,转身看向她,挂起那副招牌性的笑容。“没想什么,不过是看这花美景美,一时入了神。”


  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花园,春花开的灿烂,姹紫嫣红的,的确甚是好看。


  “本官还以为,蓝大人想着哪个女子呢?”那玉坠,分明是女子之物。


  蓝疏星没有说话,沉默良久后,才呢喃开口“大人想必没有经历过联姻吧?”


  萧璃被问的莫名其妙,却见那人刚才一瞬间的脆弱已经一闪而逝,又变成了那个温润斯文的公子,“下官失态,大人恕罪。”


  萧璃回到房间,奋笔疾书起来。他想了解蓝疏星的生平,将信写给了她在蓝家的朋友,蓝氏嫡子蓝琛。


  心思极乱,萧璃就晃出了门,看见一户人家在排曲子,台上女子对打骂都顺从应下。另有一小姑娘,气愤难当。


  萧璃询问下,才知,台上女子叫林雅雅,台下小姑娘叫林晶晶,林雅雅是她的同父异母的嫡姐。林雅雅的母亲,是个疯子,林雅雅被非打即骂。而这次排练的曲子,是几日后知州府迎接新知州的节目。


  回到府衙,萧璃开始批堆积下来的事务。批了几份,抽到了一张手书。十分凌乱,字迹都不怎么看的清,东歪西拐的,硬生生的能凑出来几个字。


  萧璃顺着刚刚拼凑出来的顺序,缓缓了念了出来“救救我!”


  萧璃蹙眉又拼了几句,整张纸上只有一句话,重复了十多遍“救救我!”


  萧璃遍体生寒,为什么是这样凌乱的字迹,不像是因为事出紧急的潦草,而是刻意打乱的凌乱,写这句话的人是为了什么,为什么要刻意将字迹写的如此凌乱。


  “救救我”是救什么。


  萧璃死死盯着每个字迹,想看出些什么,奈何无果,只得叹了口气,将它折了起来。或许日后用的到。


  蓝疏星从府衙回家,看着塌上,谭小小愈发灰败的面容。小孩发着烧,一直睡着,睡的不怎么安稳。


  蓝疏星一夜未眠,又或者,好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,却是不觉得困,只是靠在塌边,看着外面日光渐渐垂落。


  他值得萧璃在怀疑他,才萧璃来的那天起,他就知道,他做的那些事,迟早会被翻在阳光之下。他迟早会被万民唾弃,身败名裂。蓝家家主,也不会承认,有这样一个丢脸的儿子。


  如此,也好。


  蓝疏星唇边是素来的淡笑,将脸埋进臂弯。


  林雅雅还是来了府里,林家以为,知州是男的,甚至存着将林雅雅献上的想法,却不想是名女子。


  一曲罢,萧璃看着满目惊喜,劫后余生模样的姑娘,召人单独说话。


  从林雅雅口中,萧璃得知了一桩恩怨。


  江南风雅,多乐师,林家就是其中的佼佼者,在宁江,与之其名的,还有谭家。两家世代交织联姻,林雅雅的母亲谭姚,就是谭家嫡女。


  两族联姻势在必然,就在五年前,谭家一夕之间,被灭了门。谭姚再也不能带给林家既得的利益,林雅雅父亲林杜的真实面目就显露无疑。原来他早就在外养了外室,还生了一个女儿,就是林晶晶。谭家一倒,林家苛待,骤然遭受双重打击的谭姚,神志不清了起来。给林杜休妻立妾提供了机会,但是被林家的老夫人拦住了。谭家再落魄,谭姚是正规人家的嫡女,那个外室不过是个小乐姬,让这样的人做了主母,林家以后,就更抬不起头了。


  于是林杜将谭姚软禁了起来,对时年十二的林雅雅非打即骂。最后的话,林雅雅是哭着喊出来的“可笑的是,这几年,只有我最恨的那个女人的孩子,把我当做姐姐,忍了我的冷脸一次一次扑上来。大人,您知道吗?他想把我打包送给您,可谁能想到,您是个女子。”林雅雅的嘴边有着讥讽和冷嘲,配着那满目凄凉,看的萧璃心酸。


  萧璃将林雅雅和她母亲救到了自己府上,第二天的早饭还没有咽下去,就听衙吏匆忙来报,城郊又发现了尸体。


  萧璃匆匆赶去,死者,却是她遇见周书宁的首饰店老板。


  仵作的检查结果,依旧是一刀毙命。


  一旁的衙吏拿着册子给萧璃读上面的内容“死者李谭氏,本名谭栩。”


  萧璃忽然蹙了眉,“本官听说,谭家一夕之间,被灭了门?”


  衙吏点头,“谭家这事发生在五年前,就蓝大人刚来那段时间,谭家一夜之间被血洗,除3了外嫁的女儿,一个活口也没有。但是凶手做的利落干净,没留下什么线索,蓝大人和程大人一起办了好久,没找到答案,才不了了之了。”


  萧璃的眉头蹙的更深了些,谭家居然只剩两个出嫁女了,一死一疯。忽然想起了什么“谭家几个女儿?”


  衙吏回忆了一下,不太确定道“两个吧。哦,不,谭家有三个女儿,只是大女儿是庶出,从小不受待见,后面不知怎么,就不在谭家了,所以大家都以为谭家只有两个嫡女。这还是我办谭家的案子得知的。”


  萧璃忽然觉得,自己摸到了什么东西,却是头绪纷杂,找不到连接点,让人把谭栩的遗体运回去,通知夫家来领尸体,萧璃一路步行回了城内。


  打听着询问到蓝疏星的住址,扣响了门。


  蓝疏星端着粥碗给刚刚醒过来的谭小小喂粥,听到敲门声,指尖一顿。起身开门。“大人怎么来了?”


  “看看病号。”萧璃看一身青色长衫,面色平静的青年,仔细打量许久,才笑道。


  粥碗里的粥,喝了一半。蓝疏星面色红润全然不像是生病的样子,刚想调侃两句,后院传来一声哭声。


  蓝疏星心里一紧,向萧璃告罪,快步向院内走去。萧璃挑眉看着他的背影,跟了上去。


  哭的是一个小男孩,五六岁的样子,面色苍白,显然是病了。


  蓝疏星细心的安抚小孩,给他顺着气,动作细致温柔,很难将他和杀人凶手联系在一起。哄着小孩睡着了,才示意萧璃跟他出来。


  “没听说蓝大人有孩子啊?更何况,蓝大人也没个身边人?”


  蓝疏星看着院里载的翠竹,轻声解释“这事大家都知道,孩子是下官在路上捡的,心有不忍,便一直养着了。”


  萧璃哦了一声,又转头看了眼屋内,“这孩子,蓝大人养了几年了?”


  “五年。”


  “那就是说,蓝大人刚来宁江城就捡了孩子,还真是缘分。”萧璃语气有揶揄,也有明晃晃的试探。


  蓝疏星自然听出了他的画外之音,低头叹道“也许吧,也许是和他的缘分。”


  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,萧璃看着蓝疏星,语气里透着严肃,“蓝大人,多行不义必自毙,萧某送您这句话。”


  蓝疏星神色平静,却似无意的看向自己的手,“下官谨记。下官想向您告假,闭门思过。”


  萧璃盯着蓝疏星,他说了什么,又没说什么,闭门思过,思什么过。


  “本官允了,希望蓝大人的闭门有点诚意。”


  蓝疏星垂目应是,送萧璃离府。屈膝跪在院落,一夜无声。


  次日一早,蓝疏星刚洗漱完毕,就收到了萧璃带着怨念送来的公务,归蓝疏星批阅的文件每日送到他府上,晚上再拿回来。


  蓝疏星愣了许久,终日含笑的脸上,笑更温柔了些,似乎终于浸入了眼底。倒真是个,有趣 的大人。


  之后的日子里,倒也相安无事。蓝疏星在府里办公,日日跪省,闭门思过的倒是极为有诚意。只是偶尔会申请出门给谭小小买药。蓝疏星闭门,也没有再发生凶杀案。


   直到月余后的早上,萧璃收到了蓝琛的回信。


  刚打开信纸,还没看字,衙吏将慌张跑了进来。大人,您去公堂那里看看吧。”


  公堂那边向来无人,能出什么事。萧璃心存疑惑,快步赶去。


  公堂大门紧闭,内里灯光隐隐绰绰,地上跪着一个人。


  萧璃瞬间明白为何衙吏支支吾吾,蓝疏星好歹是知州府的二把手,就这么直直跪在这里,换哪个手下不慌。


  蓝疏星一身衣物极其素净,身形跪的端正,脸上也没有了平日的笑意。听到萧璃到来,只是略抬头看了一眼,目光就继续垂下。


  “蓝大人这是什么意思?”


  蓝疏星听得问话,略微调整了一下跪姿,嗓音有些沙哑“投案。”


  “蓝大人犯了什么事,前来投案?”


  蓝疏星看着明知故问的萧璃,嘴角扯了扯,一点苦笑勾起又藏下,“大人不是都猜到了吗?”


  萧璃压了许久的怒气再也忍不住,一巴掌抽落在人白净的脸颊,挨打的地方瞬间发红肿胀,蓝疏星被打的偏了头,垂了眼睑,没有说话。


  “为什么突然来投案?”


  蓝疏星笑笑,神色有些轻松“我的事做完了,便来了。”


  萧璃盯着他的眼睛,没有从中看出释然以外的其他东西,她忽然有些悲哀,没来由的悲哀,她想起云清墨未上呈的举荐信,她心想,云清墨大概知道了些什么。


  “云清墨的事,你参与了吗?”


  蓝疏星垂目,手指握的极紧。


  那天,其实是很普通的一天。他被恨意迷了眼,答应了程才合帮他。


  他知道云清墨的习惯,在水中下了药。


  云清墨没了,他却不是痛苦,心里空落落的,他知道,自己再没有了归路。


  萧璃看人低头,略等于默认,气的指尖发抖,喊了人进来。


  衙吏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不知道要做什么。


  蓝疏星缓缓抬头,语气平静,“将我押进牢里。”


  得到萧璃首肯,衙吏再懵,也只能执行命令,颇有些恭敬的将蓝疏星扶了起来,带进了牢里。


  牢房阴暗,蓝疏星第一次以犯人的身份进入,心绪越发低到谷底。


  入狱有五十之数的杀威棒,谁也不敢对蓝疏星动手,只当没这回事。蓝疏星靠在牢门前,语气平静,“打吧。”


  素来清贵的人,伏在血迹斑斑的长凳上,鼻尖都是血腥气,原是要去衣的,但蓝疏星不说话,也没人敢动,手臂粗的实木杖,蓦的,就落在了腰下的方寸之地。


  用力不轻,不过几下,单薄的中裤就泅出点点血迹。


  蓝疏星咬着唇,指尖扣紧条凳,额上冷汗滴落。


  气息越来越急,方寸之地,叠了不知多少遍,衣物上血迹模糊,内里定然更严重些。


  冷汗将头发粘在脸颊上,脸色苍白的和纸一样,唯独唇色,又像雪地红梅,还有咬出的血迹涂染。


  五十,终于数到了最后一个数,蓝疏星缓缓站起,腿有些发抖,抿了唇,最后的倔强让他拒绝了狱卒的搀扶,一点点挪进了牢房。


  房间明显被整理过,很干净,也没有那么潮湿。蓝疏星轻轻咬上了唇,看着地面枯草,跪坐在地。


  萧璃在蓝疏星离去后,就打开了蓝琛送来的信,蓝疏星的生平,尽数落在萧璃眼中,看着上面的字字句句,萧璃心里压的难受。


  忽然想起,蓝疏星入狱,他养的孩子呢,谭小小如今怎么样了?


  慌忙赶到蓝疏星家中,院门紧闭,并没有落锁,萧璃推门而入房间明显被收拾过,极为干净。


  那日来时,谭小小躺的屋子里边,并没有人。


  萧璃缓步走到后院,有一处土堆,立着碑,远远便能看清字,“谭氏小小之墓。”碑前,有纸钱燃烧的痕迹,摆着一点糕点。


  萧璃心脏收紧,想哭又不知道哭什么,疼的发慌。她想起那日见到的小小的孩子,脸色苍白,看着就是久病,那样小那样脆弱。蓝疏星也是那样的小心翼翼,怕磕着碰着。


  萧璃掩面,去了蓝疏星书房,房间被整理过,桌面上,镇纸压着一副很久以前的字。


  “疏星无所私念,护百姓,救黎民,请万民愿。”


  字体有些稚嫩,却恢弘大气,萧璃的视线顿在“救”字上,虽然字体刻意改变,但起笔转承,却依旧看出相似。那封在办公区出现的手术,是蓝疏星所写。


  萧璃看着桌上的字,如果她早点发现这一点,结局会不会不一样。


  买了酒菜,萧璃去了狱中,监牢深暗,烛火摇曳,人间百态。萧璃听着声嘶力竭的喊声和怨念,走向了最里间。


  蓝疏星跪坐许久,又侧身靠在墙壁上,心中空落。


  察觉门响,才回头望去,并没有什么意外,“见过大人。”


  萧璃瞅着牢房,干净整洁,蓝疏星一身锦衣,腰下的位置染着点干涸的血迹,倒是有些意外。


  蓝疏星在一干百姓官员中声望极高,赞不绝口。这些狱卒,应该不会对蓝疏星下手打杀威棒,除非是他自己要求的。


  萧璃坐,蓝疏星站,“大人来此,是为何事。”


  “你有个亲姐?”萧璃没有答,转而问道。


  蓝家存活两子一女,一嫡子,一庶子,还有一嫡女。


  蓝疏星抿了唇,指尖收的逾紧,低声嗯了一声。


  “还要我问吗?还是你自己说。”萧璃声音淡淡,倒了杯酒,递给蓝疏星。


  蓝疏星垂目,低声,“家”


  话音未落,萧璃打断,“我知道,我不会告诉他们的。你心中郁结,或许能舒服些。”


  “借酒浇愁愁更愁。”蓝疏星唇边淡笑,还是一饮而尽。


  撩袍坐倒在地,疼痛突突的袭上脑海,却让他更清醒了些。


  “我和姐姐,是龙凤胎。十五岁那一年,她被蓝家用来联姻,我再也没有找到她。”蓝疏星看着面前酒杯,抿唇又倒了一杯,过往卡在喉口,又不知道说什么。


  “你认为,蓝疏月是被蓝家用来联姻了,和云家?”


  蓝疏星抿唇,不说话。


  “不想说,那我问你,为什么要害云清墨。”


  蓝疏星又饮了一杯酒,仰头看着空荡荡的屋顶,声音低哑,“他,我不想被他压着,所以害了他。”


  “从你房间找到了这个。”萧璃将一柄木尺,放在地上,蓝疏星僵硬在地,抿唇无话。


  “若我没看错,上面有云家家徽,这是云清墨的东西。便是被他压着,也是你心甘情愿。真正杀他的原因,是蓝疏月吧?”


  蓝疏星心中苦涩,继续倒酒。


  “你觉得,蓝疏月被送到了云家,联姻。可是,云清墨至今未婚。”


  “庶出哪有有做云家嫡次子妻子的资格。”蓝疏星淡笑一声,尽是苦笑“云清墨在阿姐离开前,就追求过阿姐,被阿姐拒绝了。后来,她就不见了,大概是送给云清墨做妾室了。”


  蓝疏月给他说自己要嫁人了,而后就消失不见,蓝疏星寻遍了能寻的地方,都没有找到人,跪在家主房前,求了好久。


  但当时家主不在,无人见他。庶子本就不被重视,甚至没人理他。在大雨里跪到昏厥,醒来发着高烧,喝酒喝的烂醉。刚好被回家的家主逮到。


  冰凉的湖水兜头泼下,直到泼到他清醒过来,他虽然不受重视,但吃穿用度,言行举止,都有过严格教导,从未如此失态和狼狈。


  发丝上的水在地上汇成线,他恍惚失去了询问的勇气,被拖进祠堂,家长不要命的往身上砸。


  他记得血流了一地,出气多,进气少。他从没挨过这样重的罚,他想,就这样死了算了。


  但家主,还是没打杀了他,差人让他闭门思过,日日跪省,默写家规。


  伤好以后,他跪了整整一月,膝盖高起,走路都困难,他再也没有找到他的阿姐了。


  “蓝疏月,喜欢他吗?”


  “喜欢。”蓝疏星顿了许久,才哑着声音道,“可是阿姐觉得,自己配不上他,断然拒绝。可是,他畜生。”


  “你为什么如此确定,她在云清墨那里?”


  “我原是不确定。”蓝疏星闭眼,兜里揣出那日萧璃所见的玉坠,“这是母亲留给阿姐的东西,在云清墨那里。”


  “云清墨被害,你后悔过吗?”萧璃盯着他的眼睛,低声问道。


  蓝疏星微微闭眼,眼角泪珠滴落,清俊面容上,十分脆弱。


  “程才合让我给他下药,我应了。他被送出府以后,我便不知道结果。我”


  “我问你,后悔过吗?”


  蓝疏星咬着唇,脑海里帧帧闪过画面,云清墨初来时,给他修改公务,一日日教他如何做个好官。自己深受制掣,对他,却向来温和至极。生气了,就摁着桌前抽几下,疼也是真的疼,却让生命,没有那么空虚。


  “嗯。”蓝疏星终于应了声,指尖发抖。


  “蓝疏月,病逝。她并没有送给云清墨做妾,而是在十年前,已经病逝。”


  “阿姐,没什么病的。”蓝疏星愣了愣,才哑着声音。


  “你母亲,是怎么去世的?”


  蓝疏星没有应。


  “你母亲家族,有遗传病,蓝疏月就中招了。她怕你难过,才以出嫁为谎言,却没想到,让你恨了这么多年。”


  蓝疏星面上平静,心里疼的窒息,许久后,才低了声音,“大人,杀了我吧。”


  “愧疚?想道歉,去本人面前。我还有事没有问清楚。”萧璃声音很淡。


  可蓝疏星心情郁极,没有细想萧璃的话,转坐为跪,目色越发平静,“大人,您问。”


  “哪里捡到的谭小小?谭家一夕灭门,还活了一个?”


  “在谭家捡到的。”


  “为什么要灭门?”萧璃正色,这是一桩无头案,凶手便在眼前,但蓝疏星,看着实在不像杀人狂魔。


  蓝疏星抬头,泪水盈了许久,才低着声音道,“我母亲,姓谭。”


  “母亲是谭家的庶女,命如草芥,被卖掉。母亲是被蓝家捡到的。捡到母亲时,她目不能视,口不能言,手脚筋都被挑断,蜷在冰天雪地里,只剩了一口气。”


  蓝疏星说着,便是满面泪水,“蓝老夫人素来礼佛,遇见便救了下来。后来机缘巧合,和家主有了我和阿姐。蓝家素来有不能纳妾的传统,那次是破了例。母亲的手,养好一点后,摸索着给我们写了当年的事。”


  “蓝家主,待你和蓝疏月如何?”


  “我们,是家主犯错的证据,过不得多好,但说不上差。他从来不愿做我们的父亲。只有兄长,不嫌弃什么,常常照顾我们。”


  “兄长?”


  “蓝家嫡长子,蓝珏。八岁失踪。他的失踪,是蓝家不愿意提起的存在,所以,知道的人不多。”蓝疏星声音平静,又是肉眼可见的颤抖。


  童稚时,在蓝家学堂读书,不会的东西,都是蓝珏一点点教给他。他的兄长,是极其温和的人。


  犯了错,会故意板着脸吓自己,夫子桌上的尺子,时常落在蓝珏手上,他是嫡长子,要求本就严苛。但那尺子,却从没落到自己身上。


  想到曾经的小小少年,蓝疏星眼里含泪,他好想兄长,又好想阿姐。


  “蓝家就没出过武官,你哪里学的武功,能不留痕迹的杀掉谭家所有人。”


  蓝疏星抿唇,没有答,而是换了话题,“母亲被逼出谭家,谭家每一个人,都是凶手。所以,我灭了他满门。只有已经出嫁的林谭氏帮过母亲,但我也帮不到她,只能偶尔给点扶助。大人,我从不后悔 杀了他们,死不认错。”


  “蓝疏星,事到如今,你还要欺瞒?”


  “大人降责。”蓝疏星抿唇,油盐不进。


  “好,那你为什么要杀周书宁,她甚至还怀着你的孩子!”


  孩子,蓝疏星咬唇苦笑。


  周书宁是 他和程才合一起时,他认识的。坚韧,聪慧,灵动的闯入他的世界。蓝家规矩大,他自然不敢糟蹋人家姑娘,但酒壮人胆,周书宁还给他下了药。


  周书宁告诉他,她想离开程才合了,便是如今配不上蓝疏星,做个妾室奴婢也是可以。以身相许,梦中欢愉。


  他清醒过来时,已经晚了。


  得知周书宁怀孕,孩子是他的。程才合喜不自胜,不知真相。


  云清墨素来知道其中一些纠葛,听到事就觉得不对,唤他来问,他才如实坦白。


  云清墨惯常温和的脸,冷的像腊九寒霜。


  “蓝疏星,你哪来的胆子?”云清墨说着,一巴掌抽在蓝疏星脸上,蓝疏星屈膝而跪,难以辩驳。


  “自己不要脸,本官也不用给你留脸,衣服,去掉。”


  蓝疏星咬着唇,脸色发白,不敢反驳。颤着手将外衣褪掉,中衣中裤怎么也不愿动。


  云清墨直接上手将衣服撕掉,甚至不给人撑桌上面子,就跪在地上,手臂贴地。


  手臂粗的藤杖,发狠了往人身上砸。


  蓝疏星甚至不知挨了多少,只来得及护住心脉。口腔里的血一口口吐在地上。


  背上青紫一片,严重的地方破皮流血,药往下,甚至寻不出完好的肌肤。


  蓝疏星不愿意求饶,心知大错,也不敢求饶。咬牙死撑。脸上血色尽失,被扒干净的羞已经淡去,疼痛让他什么也想不了,气息越来越弱,越来越杂乱。


  最后一下,劈开已经发起很多的面团,无意间砸在了更要命的地方,蓝疏星伏在地上,死了一般。挣扎着跪起来。


  但是那个孩子,为了维持现有的局面,只能暂不做处理,却不想,一尸两命。


  蓝疏星仰头,他怎么舍得杀周书宁,但她又确确实实,因自己而死。


  “我没有杀她。”蓝疏星顿了很久,很久,才轻声说道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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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续还有5000+,在隐藏结局。全文两万。

后续写疏星事到如今,还在包庇谁,他生来没受什么恩惠,也没有什么财富,他不是好人,愿求他来世顺遂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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